《七日談》
1-2
The first coffee
The first week
The first story
The first coffee
The first week
The first story
「不好意思。」
奧古斯特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開口詢問,捏著大衣鈕扣的手指顯得有些窘迫。他不安地扯起嘴角,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殊不知此舉並無什麼實質幫助,反倒起了惱人的反作用。「我能坐這裡嗎?」
獨自加班的週五夜晚可真不是蓋的。奧古斯特無奈地走在寒風刺骨的街頭,腳下踩著的長影模仿著他的動作:手插口袋、背脊弓駝得彎曲,與他一同拖著沉重的步伐漫無目的地在月光焦心的看照底下來回打轉。
我是該好好犒賞自己一番。他聳了聳肩,有些不以為然地把玩著褲袋內不知何時放著的幾枚硬幣;其中還夾雜著幾張被隨意折起、揉皺的發票,也許是去買什麼便宜的時找的零,他想。
噹噹的響聲劃破了巷弄間約定成俗的寧靜,不遠處突然點起燈火的某戶人家就像是在抱怨著這樣的行為般,在奧古斯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眨眼瞬間又將一切道歉的機會全數捻熄。他停下手中動作,握住其中一枚發熱的硬幣,側邊能摸到的一塊污漬建議他或許該往左手邊走去。
『驚喜等著你!』
他彷彿能聽見誰咯咯笑著,語氣歡快地這麼說。於是奧古斯特來到了這間稱不上窄小、也說不上偌大的咖啡館。他並沒有在其他客人身上多加留心,只是用目光大略地將內裡的裝潢配置都給掃過了遍,最後在唯一的空椅上停下。對方滾動渾圓的檀色眼珠,稍微打量了他一會,而後緩緩開口:「十分歡迎。」
「太好了,非常感謝。」服務生悄聲無息地來到了奧古斯特身側。他放下提包,思忖了會,很快便要了一杯黑咖啡。「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這麼表達實在是過分誇大,但何嘗不是拉近關係的好方法?』
奧古斯特在腦中琢磨著同事曾叮囑過的語句,也許如此待人處事才會更容易獲得友誼--或者其他什麼。他把注意力移轉到這位將與自己短暫度過一小段時光的慷慨者的面容上。「沒有任何一張小椅子留給剛結束工作的可憐蟲,連嬰兒座椅都沒有。」
「週五夜晚。」有著東方臉孔的女子迎上他的視線,簡短回覆。「雖然空間不大,不過這邊的餐點和飲品都挺不錯的,物美價廉。我推薦那些鑲了三顆星的甜點,它們真的相當美味。」
「這聽起來真棒。但妳看來不怎麼喜歡他們的巧克力?」
她露出了神祕的微笑,將蝌蚪般的問號回扔給他。奧古斯特看著倒掛著的彎鉤和終結其一切可能性的渾圓黑點,指腹反覆磨過粗糙紙面,緊張時總犯的老毛病稍微暈開了墨跡。「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
似乎沒想過會被如此回應,奧古斯特顯得有些尷尬。這時服務生正好把餐點送了過來,他拘謹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感謝,然後以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擺於杯盤旁的巧克力棒,一口咬掉了餅乾處,將剩餘的甜膩晃了晃。「妳的餅乾……只留下了巧克力部分。」
「有人說過你很擅長觀察人嗎?」女子揚起嘴角,低低笑了出聲,在奧古斯特放下巧克力棒後淘氣地做了個回答錯誤的音效。「不是的,正好相反。我很喜歡巧克力,我愛慘巧克力了。巧克力是我的一切。」
他人的困惑表情就像是什麼催化劑般,女子愈發愈開心。她饒富興致地捲起了垂在肩側的長馬尾,在幾個音符的哼唱後突然說:「能聽我說個故事嗎?」
奧古斯特停下正準備享受咖啡的手。黑咖啡醇厚的迷人香氣融入他的鼻息,順著喉管鑽進膨脹的肺臟,化於溫熱的鮮紅血液中。
「能聽我說個故事嗎?」
她微微啟唇,以輕如鴻羽的音量又複述了一遍,柔聲試探著。特有的異國口音顯然還沒完全被其他語言的抑揚頓挫給取代掉,那樣的發聲方式讓句子重心顯得有些不穩卻也有趣十足。奧古斯特無意識地更向前傾了一些,無聲答覆。
「請多指教,奧古斯特先生。」
時針與分秒競逐著整點冠軍,女子身後看來手工精細的舊式座鐘盪起了鐘擺,沉肅的嘆聲低迴。
一切彷彿被什麼給凝結在那個瞬間……靜止不動。
「我是卡洛琳娜。」她說,每個咬字和音節似乎都帶有魔力。奧古斯特屏住了呼吸。「安娜.卡洛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