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憶》
「趴下!」
在這場混亂的戰役中,他無法分辨誰為敵方或是我軍。平時靈敏的聽覺早已被戰場上的地雷炸裂聲所麻痺,任何聲響在他耳邊都彷彿是蚊子般的細語──指揮官焦急的下令、雙方人馬的喊叫、槍砲彈藥的爆炸──聽不見,他什麼都聽不見,自己好像聾了似的。他突然間感到恐懼。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聽不見,入耳的只有自己狂亂的心跳及不斷的牙齒顫聲……
接著有人推了他一把。摔落至地的前一刻、他感到有些困惑並生氣,然後他重重地撞上岩石、跌落在地,紅褐色的眉因疼痛而糾結成一團,吃痛地只能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正當他扭過頭準備開罵時,他意外的發現前方出現亮度極高的光線。出於反射動作,他瞇起眼以減少進入眼睛的光線──但不單是如此,這光還帶來了波熱潮及乾燥的狂風,直直地向他襲來。
他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將去何處,只是以蹣跚的步伐朝未知的目的地走著。左手無力地握著槍把、右手艱難地捧著槍托,他墨綠的軍服此時沾滿了泥沙、染上了像是罌粟般的紅,淺色的灰藍眸子深深陷入眼窩,眼白部分充斥著血絲,空洞的藍望向前方,乾裂的雙唇上還有些未乾的血跡,整個人看起來髒亂不堪,活像個從貧民窟出來的精神病患者。兩行溫熱的液體悄然滑落他沾滿土灰的削瘦臉頰,接著又有幾抹嚐起來有鐵銹味的朱紅闖入他的視線、噴濺到他的臉部及手上,使他所望之處都是艷紅──像是片血海、亦或是綻滿解語花的戰場,但那又顯得過於美麗,像是幻象。他不知道那紅是什麼,下意識地伸起左手欲抹去它們,但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一切都還在繼續,戰爭並沒有因為他的退卻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