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的食用BGM:前叛逆男子 - 《新社員》/ 晴天的雲。
《晴天的雲》
無雲遮擋的陽光是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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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聲敏討厭晴朗的天空。
他並不是從未見過正午直射,因為不知如何應對陌生而湧起了恐懼,進而牴觸地單方面否定掉了所有可能性,以「厭惡」這樣的情緒和不成文的規則及律法與東昇西落、晨起夜眠的大自然抗衡著--相反地,以優秀成績畢業於軍校的寡言教官也曾在那樣繽紛的年華中有過一段鬧騰的荒唐時期:明知自身的渺小也還是昂首瞇起了眼,挑判又堅定地迎上在分秒之內便能將靈魂灼燒成粉灰的烈焰,再扯開嘴角縱聲大笑。
誰也心知肚明、誰也清楚明白;那樣的危險太過飛蛾撲火,可東聲敏還是執拗地將所有--也是僅有--的美麗孤注一擲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任憑對方狂烈地對他予取予求,又溫柔地以蜻蜓點水的淡吻安撫著喚聲親暱的躁動。不屬於自己的熱度沾上了他在墨綠大衣下襯得更加白皙的肌膚,細膩地撫過了每一處,甚至是連他也不認識的某個積塵角落。東聲敏乾渴難耐地蹙起了眉,焦急地加重了攀攬著的力道,以毫不憐惜的紅痕作為過剩好意的回應,啞著嗓子向對方索取更多或許裹著砒霜、又或許綴著星點的糖蜜。
--而野火燎原。
以耀眼的誘惑奪去他人繽紛的光芒第一回向誰讓了步,如他所求般真正地映入了那雙在黑暗中尋求著什麼的雙眼,成了夜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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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無論過去的情感再怎麼放肆無忌,也還是會隨著成長帶來的疼痛無奈地在不言和不理解中緩步淡去;肌肉、筋腱、骨頭,東聲敏不自覺地摸上了前膝,鮮有地任殘破的回憶畫面掠過腦海,扳起指頭一一細數著曾經。
就像住宿學校那段即使在深冬也得裸著臂腕手洗衣物的時光,初春時還方銳如磚的淡色肥皂在季節流轉間被磨成了邊圍染上圓滑的薄扁碎片。對於家事尚且笨拙的東聲敏並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這些難以使用的小塊肥皂,可在試圖模仿著同儕,將其判斷為無用垃圾的同時又升起了那麼一絲可惜,只好將乾去了水漬的小碎塊們依照大小疊起,整齊收進了某個他早已忘記原作用為何的塑膠盒內。
那或許是個冰淇淋盒。
東聲敏在嚴苛的訓練下學會了觀察、改變和服從,這類的胡亂思想在之後更是沒再多過,取而代之的則是透著壓迫的沉默:他是個聰慧的孩子,在遇上叉路時會優先選擇最能減少傷害的道路,以保全己方的最大利益;就跟下棋一樣,犧牲騎士以求國王的安危是合理至極的。
--東。
偶爾還是會出現輾轉難眠的夜:不定期的,突來的,令人措手不及的。
那道光的喊聲依舊熟稔。東聲敏模模糊糊地勾起了嘴角,回以同樣浪漫得愚蠢的單字稱呼,但又在意識到夢境的真切時蹙起了眉,抿緊泛白的唇,將目光眨得清明。
東聲敏能看見雷殷甲的眼中映著小小的他,臉部僵冷的線條、欲言又止的唇啟、輕輕顫動的下睫;可那樣的畫面太過美好--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如同那枚怎麼也沒捨得丟掉的肥皂盒子一般。苦澀的煙霧繚繞四周,他淺淺屏住了吐息,不動聲色地別開了視線。
「未來不是明天。」
終究還是雷殷甲率先開了口。可他卻沒有按下東聲敏執菸的手,反倒就著懸空姿勢夾走了倚於對方指側的紙捲,湊在唇畔若有似無地摩挲著。雷殷甲頓了頓,深沉了那把磁性的好聽嗓音,東聲敏也著了魔似的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是當你先走--」
「而我決定追上你的那一秒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