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誦》
那高唱聖曲 喃詠詩詞的艾瑪西斯特少女
寂寥融夜渲黑雪翼 殷紅自地平泛上將亡希冀
千萬別落下淚滴 耀眼紫晶是多麼美麗
曇花一現 無法奔離之承繼永劫
汝等曾許諾之誓言 將與其長眠
寂寥融夜渲黑雪翼 殷紅自地平泛上將亡希冀
千萬別落下淚滴 耀眼紫晶是多麼美麗
曇花一現 無法奔離之承繼永劫
汝等曾許諾之誓言 將與其長眠
下雨了。
自陰灰凝雲中滴降的雨珠落得綿密,如同機杼上正縫製著的梭布織線般,因伴隨的強勁風力而傾斜交錯著,構成一幅令人心充怖沉悶的漫鬱畫作。
佇立於崖邊的小屋自門縫透出點點暖橙微光,與外頭狂嘯濕冷以及拍打石岸的瘋浪形成極大反差。一名披著淡金長髮的少女將視線從懷中泛黃紙頁移向窗外,望著墨藍停滯了幾秒似乎正在細察什麼,而後她動作謹慎地緩闔上書本,提裙起身、步伐輕巧且優雅地繞過幾疊書堆來到窗前,微鬆的過腰髮辮尾隨在後,因主人動作而左右晃盪,似乎有意無意呼應暴風雨來襲翻攪不止的海面。
隨意撇過那些因櫃架無空間而暫置於地板的書堆,就能發現其中不乏已發行一段時日、只有專業藏書家或研究員才會摸人脈砸重金尋查的古文字學、歷史學等學術類型破舊典籍,僅少部分是經過撢埃封存。桌上甚至還有著題材與其他皆不相干、也無法想到有何關聯的兒童繪本。
單臂攬著厚重古書對她來說有些吃力,身為亞戴吉索家族之女的驕傲此刻在蒙著塵粒的家族名簿手稿中湮滅,只餘剩摻雜困擾和些許敬畏以及探求新知渴望的微妙情緒。
希比兒雖喜愛系譜學也為之迷倒,經常因翻覽書冊抄寫筆記而忘了正常作息,但這重量實在讓鮮少運動也不被允許外出的少女感到費勁。
雖然有著親緣關係,但能來到菲希雅奶奶的居所待上幾天已是父親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不,該說能有接觸就已是莫大恩賜?她蹙起眉想著,無奈又不得不順從──儘管父親對奶奶的反感是源於多年來單方面誤會,蒼華長者並未做出任何對不起對他的事,還十分關照。
目光低垂掃過斑駁的燙金字母,勃亙第酒紅皮封上依稀可辯《狄凡妮特精選詩集》如此大眾化又能清楚概括內容的書名。希比兒微微瞇起眼,再次因遠祖這意味深長的小玩笑而扯動唇角、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那是僅有與她相仿之人才能明曉的自我哀悼。
將詩作選錄穩放上窗臺,希比兒雙腕交叉、肘枕於書本封面,紫水晶般的透亮眸子失焦在昏灰沉鬱的天空中。
她就這樣靜視窗外良久,較一般人敏感脆弱但又硬是逼自己築起堅固壁壘的心中不知道想著些什麼。
少女輕緩吐息,呼出氣時一塵不染的玻璃浮現水霧,過了會兒便向內縮小、最後消失不見。沒有任何響音打破這空間內的凝寂。
稀嘩雨聲似乎溶入經歷各色人種染上銅臭的掌心、滿斥煙硝及鐵銹味的慘烈戰爭或燒毀一切的燎原野火,以或濃重或稀淡的墨水字跡鐫刻於光陰中,沉默不語的卷帛竹簡向草紙書本招手、相約一同見證歷史。
「……許多雨日似乎都是這麼過的啊。」
最後、起初開始靜默的那人啟唇,以平板音調吐出語句,結束這令人窒息的寂謐。
瀟淅霖霪蓋過她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