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手》
塞西爾的手有魔法。
我並不知道魔法是甚麼,直到小伯在某個只有我和他看家的星期三下午念了本關於「女巫」和她的「魔法」掃帚的故事書給我聽後才稍微清楚了一點--好吧,我得承認我還是不太明白。國王聽起來是個很酷、很厲害的詞,但並不代表所有有著這個稱號的人都一樣的酷或者一樣的厲害,也就是說:國王羅伊不是所有事情都懂的,我有足夠充分的理由來說出這句話--嘿,我還只是個小寶寶!我當然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這完全合乎情理。鳥兒們的羽毛嘗起來像甚麼味道、或者天上會隨著時間變化而染上不同色彩的雲朵們好不好吃等諸如此類的問題我可回答不出,但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試試看。
「魔法」--它聽起來真是個神祕的詞,不是嗎?小伯說出這個詞時我彷彿能看到一串串燦爛耀眼的奪目光點從他身邊迸出、躍動著圍繞到我毛絨絨的耳朵旁轉圈跳舞,就像貝貝在薇薇和艾瑟的母親節卡片上灑滿的小小愛心和星星們一樣,閃閃發亮的。
我試著模仿了小伯說這個字時的聲調:他把重音放在第一個音節,然後微微扯動嘴角換了三次口型。我瞇眼嘟起嘴,像是含著甚麼好吃的東西又怕被別人搶走一般帶著戒備的表情半皺著臉露出猙獰的笑容;這實在不是個非常像樣的模仿,至少我在臉部動作上就徹底失敗了。
比起正確的發音它更像是「羅發」--或者「謀蛤」。我想我可能表現得不錯,雖然有些意外?但感覺蠻接近的了,至少比我試著唸薇薇的名字那次還好。不過我又有了個新的問題……「羅發」和「謀蛤」是些甚麼東西?哦--天吶,真糟。現在我不認得的詞有三個了
「這位小女巫會很多厲害的魔法,她能讓國王長出驢耳朵、她能把王子變成青蛙、她也能讓漂亮的公主陷入沉睡,直到……直到--呃--一位真心愛慕著公主的人前來獻上親吻解除魔法。」
小伯沒有注意到我的煩惱,只是用柔軟的手指輕輕抓著我的頭繼續唸故事。按過眼窩再沿著鼻樑向上撫順我的毛--我喜歡他這樣抓抓我的時候,那很舒服,就像在按摩一樣,舒服到我都快睡著了。嘿--不是說小伯唸的故事不好聽,他對我說的一切我都很喜歡,無論是開心或者難過的事情。夏日午後的走廊可是很美好的,你不明白……別懷疑我!我可不是一隻貪睡的狗狗,哼。
我磨著牙齒向故事內容發出了抗議聲。我可不希望再多長出一對驢耳朵,我已經有兩隻可愛的小耳朵了!我喜歡我搖頭時會拍到臉上甚至擋住視線的的狗狗耳朵。我也不想讓某個壞女巫把小伯變成青蛙或者讓貝貝陷入沉睡,我討厭青蛙。
好吧,我得承認那是因為這樣小伯就沒辦法摸摸我陪我玩了,他--或者牠?--可能只能用又長又黏的舌頭幫我整理毛--天吶……這真可怕。我無法想像那個恐怖的畫面、或者說我根本不願意想像。這根本就是個惡夢,就像雷蒙德臭烘烘的襪子一樣,令人又愛又恨的惡夢。
我注意到小伯側著臉打了個呵欠,於是也跟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不知道為甚麼我打哈欠時發出了個細細尖尖的聲音,這讓我愣了下神,轉向小伯確認那是不是他發出的聲音。嗯……喔、不,小伯沒發出那聲音;我想塞西爾跟艾瑟兒打呵欠時也不會發出這麼奇怪的聲音,大家都不會。或許我有甚麼罕見的毛病--打呵欠障礙之類的--但那不重要,不影響我吃飯就好啦。
小伯又翻過了一頁,這面有著城堡和我認為是「女巫」的圖案--那位戴著又尖又塌的帽子、跨坐在掃帚上飛行的大概就是「女巫」,她有著大大的圓眼鏡和又長又寬的深色斗篷,掛著溫和笑容和幾個小雀斑的臉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像個會讓國王長出驢耳朵、把王子變成青蛙又或者施魔法公主陷入沉睡的邪惡大壞蛋。或許並不是所有女巫都是壞的,即使她們會厲害的魔法也不會隨便欺負別人。
「雖然……--喔,不對。我想你不知道甚麼是魔法,羅伊,你知道嗎?」小伯放下手中的書轉頭看著我,但我的注意力被畫著許多掃帚的書本封面給吸引走了,沒對上他的視線;他似乎也不在意,繼續說了下去。「魔法就是……很厲害的東西。能憑空變出像是繩子或者包包的東西,這就是魔法。」
能憑空變出東西?我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從大標題《小女巫與魔法掃帚》下以小字寫著的作者和繪者名上移開,望向小伯。那是一位名為約瑟芬的女性。約瑟芬,很優雅的名字,不曉得本人是不是也擁有符合這名字的優雅言行和舉止。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思考小伯對這個詞的解釋,我是一隻能同時用腦袋做很多事的狗狗--當然碰到食物情況就不一樣啦!尤其是牛肉口味的潔牙骨。
老天,這讓我突然好想啃些香噴噴的潔牙骨……不過--回到正題上來--能憑空變出東西?那不就是塞西爾嗎?
我這麼想當然有我的理由。在晚飯過後塞西爾總會要我乖乖坐下玩「等等遊戲」--「等等,我們高貴的、睿智的、尊貴的小國王。等等。」他會這麼說,或者喊我羅伊然後遮上我的眼睛,接著從一數到十。塞西爾數數的速度很慢,如果是薇薇來就很快了,所以我特別喜歡讓薇薇餵我小點心。(儘管一般來說她還沒開始數數手上的點心就會被我吃完了)當我耐著性子等到最後時塞西爾會拿給我一個骨頭形狀的小餅乾當獎勵--是的,只有一個。一個……一個!為了吃一個小餅乾我必須坐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等緩慢的十秒鐘過去!十秒鐘都能讓我和一隻蝴蝶玩得盡興了,塞西爾真是小氣。艾瑟兒的話至少會給我兩個,雷蒙德則會給我一把他認為很小把但其實不少的數量,堆在他的大手中就像小山一樣,然後他會挨塞西爾的罵再默默把一半的量拿掉或者只留下幾個;不管怎樣,我每次都想辦法讓我可愛的小肚子吃得圓滾滾的,香味的誘惑真是人生的一大難題呢。--但我從沒見過甚麼餅乾盒或者任何裝有那些美味餅乾的小罐子,如果有的話我早就偷吃光了,才不會留到現在。
看來塞西爾會魔法……也就代表塞西爾是女巫?可是女巫這個詞是給女性用的,不是嗎?小伯用了陰性的定冠詞。所以塞西爾是女性……有著男性外表的女性?
天吶,這真是太複雜了!我的小腦袋可承受不了這些。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塞西爾擁有能憑空變出骨頭餅乾的神奇右手--他擁有魔法之手!
管他的性別,骨頭餅乾能勝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