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城鎮一角》
畢業後他們在事業上各奔東西,接觸到的人事物、累積起的經驗皆大相逕庭,但撼動人心的搖滾樂和這個他們共同擁有的小房間卻像是無法斬斷的線般,將兩人一直緊緊地連繫在一塊。
冬去春來、夏末秋至;季節反覆循環,屬於他們的青春時光卻一去不復返--輕輕地、悄聲無息地,在哪句不知道誰先脫口而出的「我愛你」中被唇與唇之間加倍的溫度給鎔化,與鹹膩汗水和猖狂愛語揉混成了燙人的熔漿,最後相擁交疊著、於如永恆的喘息片刻留在了僅屬於他們的青澀回憶中。
可也有什麼是到頭來都沒有改變的:好比說對於詞曲的熱情、好比說對於音樂的堅定。裴世廣持續追求著自己的夢想,在友人的輾轉幫助和自身的不懈努力下成了小有名氣的駐唱歌手;安啟凡則是在不需與人挨肩迭背的小巷內開了間沒那麼顯眼的花店,每天過著忙碌但也充實愉快的恬靜生活。
安啟凡不是不愛音樂了,絕對不是。
即使從沒開口向對方過問,裴世廣依舊能肯定自己的想法。那段朗朗上口的熟稔旋律就像是他們兩人間心照不宣的默契,誰曾為了它哭、誰又曾為了它笑--但不管那是個怎麼樣的故事,現在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讓它顯得不再重要。
裴世廣每天會固定到鄰近城市的幾個景點去演唱,也經常到熟人引介的酒吧獻聲,因此歸家的時間很不一定;他有時能為自己還未結束收拾工作的同居人做晚餐,有時又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電燈開關將已經脫水完的衣物一件一件甩平晾乾。裴世廣對於同住一個屋簷下卻沒多少相處時間這點感到很抱歉,可安啟凡卻從沒斥責過他——他親愛的戀人總是會鼓起臉裝作不滿、伸出手動作溫柔地撥開他有些過長了的前髮、以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彈上他的額頭,最後再在自己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愣神瞬間踮起腳尖於他頰側落下蜻蜓點水的吻。
安啟凡不是沒有脾氣,但他實在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人。裴世廣彎起了嘴角,在滿身倦意中迷迷糊糊地想。
又是個遲歸的夜。裴世廣在將手中銅片瞄準門鎖孔洞、並且插入其中的同時於心底不滿地抱怨著--可很不幸的,他又記錯了--他頂著重重的黑眼圈朝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賭氣似地用力捏緊抓握處,狠狠地將鎖栓轉向了另一邊,在聽見兩聲彈子撞上槽的扣聲後才垂下肩膀無力地將鑰匙拔出。裴世廣精神恍惚得幾乎要掉了鑰匙,好險他夠眼明手快,在製造出煩擾噪音前抓住了除裝飾外並沒有什麼太大功用的白色毛球;蓬鬆柔軟的觸感讓他想起了心心念念的安啟凡--那也的確是對方在失敗了超過十次,終於從娃娃機那順利抓到了個戰利品後擅自替他綁上的。
儘管認為不適合自己,裴世廣還是隨安啟凡耍了回少有的任性。其實他覺得這小東西是更適合安啟凡的,溫柔細心的花店男子和可愛治癒的吊飾……那會是多麼般配的畫面呀。他撓了撓腦袋,靦腆地傻笑了起來,在胡亂把鑰匙串塞入外套口袋內後毫不猶豫地推開大門回到他們甜蜜的家。
是的,只屬於他們的、溫暖甜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