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DE》
生命的所有重要旅程都與鐵路終點站有關。
這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日子。來往於街道之間的人們踩著灰調的不耐步伐,一前一後反覆著枯燥的拾放動作。艷色號誌並沒有讓他們感受到席捲而來的狂喜, 又或者對於壓縮情感的醇厚與癡迷;那樣太過鮮明的色彩反而徒增了眉尾幾乎要掩藏不住的焦慮。
林散的視線低迴,刻意地沾黏上了柏油、成列摩托,或是一旁早已斑駁的廣告牆面。人們順利避免了相互灼燒帶來的自我毀滅;正如同褪淡了妝容的水痕,以及被濕意染上沉悶的夏季。
在情熱淡下溫度,連道殘影也不留地轉為和煦的瞬間,這片詭譎的謐靜才被喇叭的尖聲侵擾給毀得滿地碎片。在慌忙中碰上了彼此肩頭的路人們都擱置了吐息,這才像連鎖反應那般毫無默契地舉起胳膊,胡亂以手背抹去了嵌於額角的汗水。他們僵硬地邁開腳步,卻連抬眼瞥看天空的力氣也沒有。
為工作所存貯的電量已降得逼近了續航週期,無人不在頌讚著完美將數字七分割為對等比例的週四的降臨;一如既往。我想,接著又在下一秒駁回了才剛破殼而出的評論想法--或許也不是那麼的一如既往。
車廂內的旅客並不是很多,可這一長型空間也稱不上是空曠得令人發慌。扭著脖頸的老者們昏昏欲睡,身懷六甲的孕婦翻覽著娛樂雜誌,而其中的幾名學生低聲笑鬧,在出入口旁圍成了個引人注目的小眾聚會。沒有太多推擠和碰撞,也沒有任何輕視與謾罵,但我還是在到了站點時踏出了幾聲踉蹌。
飢餓會在逼得緊迫時讓人失去理智,緩慢進行著倒數動作的電量計數也是。這實在不能算上一個非常令人自在的環境:它或許看來熟悉,可也僅僅是或許,某些部分仍舊陌生得令人無所適從。
好比此時與此刻:幾道目光在竊竊私語中試探性地望了過來,窺探著異己的存在。
與聽慣了的咬字不同,對方欲傳達的訊息在不低的語速下顯得更加含糊不清。我捕捉不了那些細微的張闔與牽引,也無法分辨針對的矢箭究竟由何所製;或許那既不尖銳、也說不上柔軟,不過是風一樣若有似無的撫觸。但我還是縮起肩膀,垂下了腦袋,憑藉著矮小的身軀混入了步聲中,試圖以川流不息的河水掩去承載著未知念想的倒影。
我在月臺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或者該說,死板僵硬地挪動雙腿。我並不急著找到什麼,就連來到此地的決定也下得唐突。可被做上了標記的旅行票根卻在我不經意的摸索動作下逃出了我的指尖,讓我不得不馬上為自己定下個就要過去有效期限的目標。
我循著殘留於鼻息的印刷氣味看往它可能離去的方向,卻一無所獲。這讓人有些洩氣,但尋得與故土的絲縷連結才是當務之急。於是我在片刻的猶豫後拉下了兜帽,一向為理智所抗拒的風景輕快地躍進眼底。
我搧動睫簾,好眨去朦朧的幻象。然而那一板滿布皺痕的紙片卻早在我清醒前便失去了蹤影。
Y.A.K.